“很贱”的虞四公子最终还是回来了,坐实了被“招之则来挥之则去”的事实。
让尘很体贴的给他留了碗羹,虞明徵暴躁的把汤碗当酒盏,仰头一饮而尽,都没品出味儿来,怒气冲冲的走到宣星冶身边。
“有事说事!”他指着男人道:“宣星冶,你最好是有事!”
“明徵。”宣星冶微微一笑,晃着手里的紫玉烟斗道:“你明日启程,我觉得你一个人路上会孤单。”
“孤单?不会啊!”虞明徵不明所以道:“我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行。”
“你孤单的。”宣星冶语重心长。
“我不孤单。”
“你孤单。”
“我不......”虞明徵忽然就累了,“好吧我孤单。”
“那你捎上他。”宣星冶指了指卫兰歇,“跟你一道。”
虞明徵:“?”
卫兰歇:“?”
“你想让我帮你带孩子。”虞明徵大怒道:“没门儿!宣星冶。”
卫兰歇:“???虞师兄,你不能这么说话!谁是孩子,哪里有孩子!你见过一米八的孩子吗!”
虞明徵:“一米八?”
卫兰歇扒了下手指:“就是七尺!”
“你有七尺?”虞明徵说。
卫兰歇:“......虞师兄,你为什么要笑?”
虞明徵肩膀抖动:“就......我天生爱笑!”
卫兰歇:“......”
“总之,除非你也一道,否则我不同意。”虞明徵搭着宣星冶的肩膀威胁。
“我几时说过不同你一道?”宣星冶淡声说。
“你愿意跟我一道下山?”虞明徵诧异道。
“师兄你不要勉强,我一个人可以的。”卫兰歇忧心忡忡道:“你下山的话,我既要保护虞师兄,还要保护你,我怕我保护不过来。”
虞明徵:“......”
宣星冶:“。”
虞明徵的表情不知怎么的有点尴尬,“你放心,阿冶要是去哪里,让尘和辞盈必然寸步不离。”
“喔!那我就放心了。”卫兰开心起来说:“大家一起出门好啊,闲了可以聊天,出事还有商有量的!”
“不过你真的打算下山?”虞明徵斜眼觑着宣星冶,半信半疑:“乌衣峰......不管了?”
“跟着虞大善人游历山川,不愁吃穿不愁无序,乃人生一大幸事,何乐而不为呢?”宣星冶说。
“好好好,在这儿等着我呢。”虞明徵嘴角抽搐:“你预备带着你师弟联手敲我竹杠是吧!”
“你就说给不给敲吧。”宣星冶说。
虞明徵:“不给。”
“刚才喝的羹给我吐出来。”宣星冶说。
虞明徵:“......”
虞明徵:“宣星冶你王八蛋!”
最终,虞大善人还是骂骂咧咧的屈从了,临走前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,硬生生从宣星冶的架子上顺走了两条烫金徽墨。
夜间晴好,连晚风都干净爽朗,空气中还残留着野菜豆腐羹的清香。
卫兰歇的心情轻松畅快,在让尘给他准备的华丽宽敞的屋子里躺下,他双手枕在脑后,看着这一方天地,想到自己压根没住几天,明天就要离开去风餐露宿了,心里居然没有半点舍不得。
反正宣星冶也会跟着一起去,还有让尘和辞盈作伴,他们在哪里,哪里就是落脚点,不拘于是什么样的屋子,什么样的山头。
闭上眼,他却没有半点困意,脑子像是上了发条一般,开始疯狂的转动,复盘着多日来发生的一切。
慕容昇,白蠡,柴孟非,杨啸日......
好嘛,退一步越想越气。
这群泰阿峰的弟子干了那么多龌龊事,居然可以跟没事人一样照过自己的日子,反倒是他这个受害者要被迫远行。
卫兰歇猛地睁开眼,病中垂死惊坐起,垂目看着自己的膝盖。
一时半会儿,以他一个人的本事,也做不到让这群人恶果自尝。
但他至少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吧。
他挠了挠头,依稀记得自己在泰阿峰的弟子房还留了不少灵石财产。
都是经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,他不像慕容昇有白蠡贴补,灵石的来源就只有每个月微末的那天弟子津贴,若是被慕容昇侵吞或者是丢掉了,岂不是亏大了!
自己人都走了,东西怎么说也该一起带走吧!往后下山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,总不能老吃人家宣星冶的。
想到这里,卫兰歇翻身下床,穿衣服套鞋子。
花瓶里的玄帝修枝簌簌颤了一下,复又被卫兰歇插在腰间,少年匆匆推门而出,猛地刹住脚步,但见无边夜色笼罩山头,清风朗月,琥珀灯笼,宣星冶还躺在那张太师椅上,手端着紫竹嵌玉的烟斗,轻轻的吐出一口烟雾。
让尘和辞盈皆不在旁,偌大的庭院中,就他一个人。
月光和位处遥远的灯笼光芒交织,柔和的映着他的侧脸,卫兰歇看不太清晰他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,一时竟不敢妄动。
随着太师椅“嘎吱嘎吱”的轻微摇晃,男人宽大的衣袍曳地,衬的身形颀长,乌发迤逦如墨,玉铃铛和红穗垂悬,靡丽矜贵。
卫兰歇蹑手蹑脚的迈出一步,果不其然听宣星冶道:“看到师兄招呼也不打,能耐了。”
不知是不是抽烟的缘故,他的嗓音略有些喑哑,听起来慵懒迷醉,像未经细淘的紫砂。
“我看你在睡觉,怕吵醒你。”卫兰歇说。
“这么晚了,去哪儿?”宣星冶说。
他没有回头,只垂首掸了掸衣袍,卫兰歇神思急转,刚想说“如厕”,又觉得自己穿的这么齐整,如厕也太假了。
“睡不着,随便逛逛。”他说。
他不欲告诉宣星冶自己回泰阿峰的事,以免徒增事端,他现在可算是听怕了“朝秦暮楚”、“见异思迁”之类的形容了,索性还是等他拿了东西回来,尘埃落定了再跟宣星冶说。
“你逛吧。”宣星冶说。
他可能也是困了,难得的没有刨根究底,让卫兰歇松了口气。
这样松弛的宣星冶给人以另一种感觉,可能是变得和蔼了,纵使身上还是散发着神秘不可捉摸的气质,但就叫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。
卫兰歇跑了几步,禁不住又折了回来。
他走到了比原来站立的地方离宣星冶更近几步的位置,像只趁着猫咪打瞌睡斗胆捋猫胡子的小老鼠。
“师兄,你也不信我有七尺吗?”他很认真很执念的问。
宣星冶:“?”
男人缓慢的转动脖子,眼尾半眯着上扬,目光充满探究的落在卫兰歇脸上。
末了,他又将脸转了回去,淡淡道:“知道了,回头鞋底给你纳个高的。”
卫兰歇:“????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