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你也像我一样有一个心灵手巧品味超绝的师兄,你也能过上穿金戴银吃喝不愁的生活。”卫兰歇说:“哦对了,我说的师兄可不是你们光风霁月的慕容师兄哦,你们不要搞错了,我说的师兄他是——哎哎别走啊,我话还没说完呢!”
他像是开启了唐僧模式,追着那几个泰阿峰的弟子絮絮叨叨,连晒带秀,那几个弟子面红耳赤避如蛇蝎,末了也不知是懊恼还是无地自容,你推我搡的跑远了。
觑着他们的背影,卫兰歇叉腰,“略”的吐了吐舌头。
“一群长舌妇。”
腰间痒痒的,竟是兔甲钻出头来,好奇的跟着他一块儿眺望前方。
卫兰歇用手指给它搭了个云梯,一层一层垒上来,转移到自己肩头,认真道:“看见这群人没有,相处之间都没话聊,只能通过蛐蛐我找共同语言,真是可怜。”
兔甲一爪撸头。
“还不敢直视自己的欲望,你可不能学他们。”卫兰歇指着它说:“你要当一只光明磊落阳光向上的兔子。”
兔甲抖了抖耳朵,表示赞同。
卫兰歇心情愉悦,继续提膝上山,殊不知几尺开外的山道上,隔着半顷竹林,慕容昇窥伺着他,脸色阴沉如风雨欲来。
他本是路过,没想到会撞见卫兰歇,更加没想到会亲耳听见卫兰歇大放厥词。
一口一个新师兄,字字是夸赞,句句是向往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乌衣峰的日子过的有多滋润。
慕容昇的拳头一点一点握紧。
宣星冶性情高冷,喜怒无常,卫兰歇又蠢钝,连自己都不会讨好,遑论取信于宣星冶。
那日他与白蠡打配合,挑拨离间,暗示宣星冶卫兰歇或是泰阿峰按插在乌衣峰的眼线,便是不打算让卫兰歇在乌衣峰好过。
可在目睹了宣星冶对卫兰歇异常暧昧的言语以后,他又无意间从柳相宜那里得知,这二人非但没有疏远,更甚有了不清不楚的肢体接触。
他不愿相信,日日精神内耗。
好在近来,他受白蠡的命令,忙于替柳相宜筹备拜师典礼。
柳相宜是白蠡千方百计替他寻来的卫兰歇的替代品,这位柳师弟虽其貌不扬,但按照白蠡的话来说,他天赋异禀,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,不日便可以拜入内门,为了促成这一切,不惜牺牲掉一个柴孟非。
柳相宜似乎也清楚自己受到了多少优待,故而表现得极其听话温顺,时不时的还会对慕容昇流露出敬仰和崇拜的情绪,这比之当年只会默默无闻跟随当尾巴的卫兰歇可好太多了。
慕容昇十分受用,而柳相宜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也冲淡了卫兰歇带给他的负面影响,让他又找回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实感。
关于拜师仪式的诸般事宜,白蠡反复嘱托,一定要置办的隆重。
慕容昇自是求之不得。
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让全银潢的人都知道,他已经完全摆脱了卫兰歇,弃之如敝履。
拜师仪式是个极好的传播媒介。
这个仪式愈盛大愈浮夸,就显得柳相宜的地位越高,相反,则显得卫兰歇愈发不重要,而随着众人口耳相传,消息最终会传到卫兰歇的耳朵里。
慕容昇隐隐期盼着卫兰歇前来观瞻。
那样的话,他与柳相宜相处的如何融洽就都能落在卫兰歇眼里。
卫兰歇心里会毫无触动吗?会半点不觉得嫉妒和懊悔吗?
清高如卫兰歇他难道不该尝尝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和羞辱?
这一整个过程,慕容昇在心底设想了无数遍,推演了无数遍。
每一遍温习他都会洋洋自得,心底畅快,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日这般情形。
卫兰歇没有吃不饱穿不暖,形销骨立衣衫褴褛,相反,他英姿勃发,脱胎换骨。
那从容自信的气质不仅仅是源于外在的穿着,还有那说话时的神情,明媚的像展开的画卷,与插在他腰间盛放的花枝一般浑然天成,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。
更离谱的是,卫兰歇身上隐隐能看出炼气境界。
怎么会这样?怎么可能会这样?
他不是剖丹了吗?这距离他剖丹之后才过去几天?在乌衣峰才呆了几天?
他非但没有因为剖丹而死,还这么快步入正轨,引气入体了!
若他是第一次修炼,这该是何等的天赋异禀!
是宣星冶将他养成这般的吗?宣星冶为什么要这么做?怎么回事他难道疯了吗?是色令智昏了吗??
仿佛是生怕他悬着的心不会死,卫兰歇还一口一个“师兄”,到处炫耀,乐不思蜀状,那些话像耳光一样抽在慕容昇脸上,啪啪作响,将之前建立起来的心防击得稀碎。
慕容昇“呼哧呼哧”喘粗气,他突兀的站定不动,像一壶烧开的沸水。
跟在他身后的柳相宜也不好擅自迈步,余光顺着他看过去的方向延伸,正好捕捉到卫兰歇扬长而去的背影。
一点复杂与惊讶的情绪掠过他的眼底,柳相宜收回目光,一声不吭,而另一旁的一个年长些的修士则花了两秒钟细品,后双目圆瞪道:“这成何体统!”
“罢了。”慕容昇吸了一口气,像是拾回了理智,摇头叹道:“物以类聚,杨师兄,不必再说。”
“这怎么能不说呢!”杨啸日金刚怒目道:“卫兰歇才离开咱们泰阿峰几天啊,这是连装都不装了!”
“到底是我不如那宣二公子,不配他虚与委蛇。”慕容昇的脸上带了些哀伤。
“慕容师弟,你这话就不对了。”杨啸日说:“你光明磊落,脚踏实地,大家都看在眼里,白掌教对你寄予厚望,大力培养,未来扬门派之风就得靠你了,怎么能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!”
“杨师兄你莫要安慰我,我心里明白差距在哪儿,宣二公子有家业继承,长袖善舞,生来就是走在我前头的,兰歇投奔他未尝不是个好去处,我心里不怪。”慕容昇说。
“我与那宣二打过几回照面,不是个多热情的主。”杨啸日皱眉道:“怎么跟卫兰歇一下子就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了。里面定有古怪。”顿了顿,他疑神疑鬼道:“莫不是这二人早就暗通款曲,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罢了。”
“不会吧。”慕容昇满脸惊讶,“你怎么会这么觉得?”
“慕容师弟,你不要把人想的太高尚了。”杨啸日道:“修真门派也并非处处见光,藏污纳垢者众多,我看那宣星冶肤色苍白头发黑而茂盛,鼻梁高挺,都乃是重欲纵欲之人的样貌,卫兰歇更不必说,顾盼神飞貌若好女,这种长相的人也惯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。”
慕容昇的表情诚惶诚恐,“我之前并不敢往这方面想......毕竟兰歇与我是好兄弟,好兄弟怎么能妄加揣测对方。”
“慕容师弟啊你还是太年轻。”杨啸日啧啧摇头,“合欢宗双修都不忌男女,何况他们。”
“不,我相信兰歇,他这么做定有苦衷。”慕容昇低声说:“他的年纪比我还小,如此必是被宣星冶蛊惑。”
“阿昇师兄。”柳相宜忽然怯生生开口,“你看卫师兄去的方向,是不是朝闻塔?他莫不是要去参加裁风论道?”
“哟,还真是。”杨啸日嗤笑道:“他一心叛出瑶执,竟还妄想参加瑶执主理的裁风论道?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?”
“今年的裁风大会好像是大繎峰谢氏操办?”慕容昇道,眉头轻蹙:“谢师叔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啊......”
“慕容师弟你放心吧,”杨啸日将他的微末表情都看在眼里,眼珠一转,拍了拍他的肩道:“有我在,定帮你出这口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