伦敦。

公寓。

路知正在看手机，兴许是初二出国，他就没再回去过的原因，他有点看不懂中文了。

【路士章：别读了，回国吧。】

路知把路士章这句话截图，发到了发小群里。

【x:图片】

出于这句话，路知有一个合理的猜测。

【x：我家破产了？】

路知的发小有的在国内，有的在国外，但不管在哪，都被这句话炸了出来，噼里啪啦地乱跳。

【赵满：卧槽】

【赵满：卧槽。】

【赵满：不是，哥们，你家破产了？】

【许池：我就说路家站错队了。】

【许池：没事，就凭咱路哥的脸，在英圈卖身都能有一席之地。】

【x：……】

【x：。】

还是家里开律所的何当归最靠谱，言简意赅道：“没。”

没破产路士章抽什么风。

路知退出群聊，点开和路士章的聊天框，反复输入：滚、你疯了、记错人了、你知道我是你第几个儿子吗？

他最后打道。

【x：我是路知。】

路士章很忙，回的话很简短。

【路士章：我知道。】

【路士章：回来。】

【x：家里没破产你让我回国干什么？】

【路士章：我用跟你解释？】

【x：……】

路知忽然想起来快被他忘掉的一件小事。路家几百口人聚在老宅吃年夜饭的时候，路士章拍着自己刚读小学的儿子喊侄儿。

路士章掌权，年夜饭那会儿没人敢笑，守夜刚结束就传开了。

这件事发生后，路士章没说什么，但路士章的特助没过多久就朝他要了三寸免冠照。

没错。

路知也是路士章的儿子、之一。

路知当时还以为路士章是想认认自己的后代，免得再闹出笑话，但其实那张照片是被拿去跟人相亲了。

他还“荣幸”的被选中了。

那时他初二。

被叫去跟人订娃娃亲。

路家钱没多少，歪门邪道挺多。他当时就跟家里闹翻了，然后被路士章一脚踹去了国外。如果不是他成绩好，考进了国际知名贵高。

他早就完了。

一般人应该学乖了，但路知眼皮深而窄，眉骨锋锐，一看就有反骨。

他也确实是。

【x：侄儿，长这么高了。】

伦敦比北京晚八个小时，路知那边还在凌晨，路士章已经都开完两个会了。他的儿子是很多，但路知是他明面上娶的妻子生的。

也是他表现最优异的儿子。

路家13年成立了新宇科技抢战目前尚还处在蓝海直播业，已经把所有的现金流砸了进去，但还有几十家紧追不舍，原放父母身后站着许多外资。

谁能拉到他们，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。

……路家几次投资失败，已经元气大伤，这次必须胜利。

至于说路知？

他配合最好。

不配合，路士章交代他手边正记笔记的特助道：“停掉他的卡。”

要是别人，停也就停了，但这是在伦敦数的上来的贵高都名列前茅的路知。路士章虽然不说，但他很在意路知的学业。

现在五月，荀关多问了一句：“路知该交下学期的学费了。”

路士章的鬓角修得很整齐：“保姆也停掉。”

荀关知道路士章的决心了：“是。”

.

路知还没等到路士章的回复，他的住家保姆就先敲他的门跟他说她要回国了。

不止保姆，还有厨师和司机。

前后也不过十分钟，银行卡都全停了。路知了解路士章的作风，也深知路士章的冷硬，知道这事非他可以抗衡。

但他就要申大学了，回什么国，神经。

路知翻起身来，打视频给了路老爷子。

路老爷子有个符合他年代感的名字，路盛国。视频接通，路知的脸出现在屏幕，眉骨高、下颚线清晰。

路盛国戴着草帽：“来告状？

路知这会儿正在阳台：“您知道？”

路盛国甩鱼钩：“小知，这次你不帮家里，家里可能真的会破产。”

路知拧眉：“到底什么事？”

这几年路盛国被晒得黝黑：“家里投了点东西，需要拉一点资助。美国那边有俩华裔院士在这方面有着很强的人脉。这对夫妻还已经归国了。”

路知一知半解。

路盛国继续道：“我们刚查到他们有个儿子在国内。”他意味深长，“他们很愧对他们儿子。拉到他们儿子，就能拉到他们。”

路知还是不懂：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
路盛国把话讲开了：“他们儿子跟你一般大，现在正在国内读高二。”

“……”

路知皱眉，“谁？”

路老爷子收杆：“稍等。”

……

路国盛把那对华裔博士儿子的信息发了过来，路知第一眼还以为看错了。

法治社会，他们查到的信息无非也就是姓名籍贯什么的。

姓名：原放。

年龄：17。

略过一些简单的过往经历，还有一张照片。

男生头发黑浓，五官深邃，看起来是沉默寡言那一挂的，但微挑眉梢又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招惹。这应该是他学籍照。

他还穿着蓝白校服。

人的样子可能会变，但姓名籍贯不会变。

这是初二跟他告白、被他锤了一拳后拉黑删除、出国就再也没有联系的“他”。

当初分开的不太体面，路知想不到再得知对方的消息是这么个境地。

“……”

总之，要糟。

天亮了又黑，路知的眼圈黑了又青，实在是睡不着。

他翻出群聊。

【x：我有个朋友。】

【赵满：我有个朋友系列。】

还没决定要怎么说的路知：“……”，他顿时有种想捶死赵满的冲动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发。

兴许赵满也意识到了，很快，群聊显示【赵满撤回了一条消息】

【赵满：您的朋友怎么啦？】

路知其实不想发了，但他睡不着。

【x：我那个朋友有个好朋友。】

【赵满：嗯嗯嗯。】

【x：我那个朋友的好朋友……算了，就是我，你们还记得原放吗？】

这名一出来，赵满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，发语音道：“你可终于提他了，我的天，出来留学是你家里的安排，但你怎么把他删了！我没在国内，听老何说他半个月瘦了二十斤，大病了一场……然后扬言要弄死你。”

许池也冒了出来，但完全是幸灾乐祸：“路知一走，他彻底竹篮打水一场空，可不气急败坏吗？”

路知知道他这一走原放必定不太好过，但不知道原放还暴瘦，修养过。

因为他那时也过得紧张又刺激。

路士章很愤怒他的忤逆，随便把他丢到了一个社区学校，他不想就这么完了，花半年申了好几个排名前几的贵高。

他英语是不错，但远远还没道能和人交谈的程度，还人生地不熟，又没钱，路知现在想起来还会两眼一黑。

但这仅仅是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。

路知继续打字，删了又打，还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好久才憋出来一句。

【x：还有这事？】

赵满继续发语音:“你那时候忙得都不成人样了，老何不让我们跟你说，我就没说。”

何当归突然冒了出来：“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。”

许池又卧槽了声：“你窥屏多久了？”

何当归惜字如金：“刚到。”

许池不信。

路知只觉得完了。

还得是何当归靠谱：“阿路，怎么了？”

路知回神，又失神，在输入框里来回横跳，最终打了不痛不痒的几个字。

【x：我有事找他。】

何当归多少知道点内部消息，也知道现在原放那里挺热闹的：“不少人去找过他了，都碰了一鼻子灰……他现在挺难搞的。”

难搞是多难搞？但说实话路知有点难以想象原放难搞的样子。

除了刚开始的不打不相识，他小时候体弱多病，动不动就进医院，原放挺照顾他的。

【x：多难搞？】

何当归没回。

过了会，何当归甩进来一个网址。

路知点进去，是宇宙tv的一个游戏主播。

主播刚把人打趴下，正要淘汰对面，对面开麦了，是个小萝莉。

真的小妹妹，听声音也就五六岁，声音奶奶的：“哥哥，能不能放过我呀。”

五颜六色的弹幕涌了起来。

【哇好可爱——】

【我要化了——】

【哥哥哥哥哥哥哥哥——】

【姐姐亲亲。】

【姨姨抱抱。】

【……依照joker一贯的尿性，就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吗？】

果不其然，主播懒洋洋开嗓：“不可以，哥哥我脚踢南山敬老院，拳打北海幼儿园，但哥哥可以温柔一点，不用枪淘汰你。”

小萝莉的麦似乎卡了下：“啊？”

主播收枪，蹲下来，一拳一拳锤起了小萝莉：“都凌晨一点了。你几班的，这么晚还不睡，明天我去找你老师。”

小萝莉哇了声：“不要啊——我再也不偷玩妈妈手机了，别找我老师哇——不要哇——”

【joker使用拳头淘汰了我今年真的五岁】

游戏胜利，小萝莉瞬间消音，主播懒洋洋的声调从麦里钻了出来：“当好人习惯了，没办法。”

弹幕沉寂了下。

路知沉默了下。

joker笑了声。

唰。

路知退出直播间。

【x：他是原放？】

何当归回得很快：“对。”

路知：“……”

路知：“。”

几年不见更讨人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