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、第三天他们都做了和第一天一样的事情。早上割猪草,下午摘菜。
高嘉璈手上的伤已经好了,也能分辨出青菜、苦菜、娃娃菜、生菜、菠菜的区别了。
第三天夜里,高嘉璈做了个奇怪的梦——他变成了一只猪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入梦的,但他意识到的时候,就看到两只粉嘟嘟的猪脚了。
猪脚快速奔走着,从自己儿时住的豪华大平层,到一个破旧的高中。这个高中沿山而建,长满青苔,教室破败不堪,篮球架上的玻璃也不知所踪,是从没来过的地方。
教学楼的楼梯上,坐着一个哭泣的男孩。
高嘉璈看见,慢慢靠过去,男孩也抬起头,对视的瞬间,都不约而同地发出“啊!”地一声。
男孩是因为看见了一只粉嘟嘟的干净猪,高嘉璈是因为看清了男孩的相貌——一个小版梅盛。
高嘉璈反复打量着小版梅盛,很眼熟,转念一想,不眼熟他怎么会知道是梅盛呢?
小梅盛看着他,说:“你是来陪我去那个地方的吗?”
那个地方?哪个地方?好好好在梦里也打哑迷是吧。高嘉璈于是问:“去哪里?”
毕竟是梦中,小梅盛并不觉得听懂猪讲话有什么问题,他的表情落寞下去,重新坐回楼梯上,说:“就是D市啊,唉,我好不想离开。”
现实中的梅盛不知道是真情绪稳定还是爱装,总之他的脸上基本不会有什么表情,但此时的小梅盛却很生动。
高嘉璈的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些:“为什么呢?”
小梅盛杵着脑袋,难过地说:“你怎么会明白?你是小猪。”
高嘉璈:……我活该问你。
“梅盛,来打球!”
身后传来呼唤,高嘉璈转过身,却发现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走廊里,很高级,是个大公司。
“梅盛,给我滚!”
身边的办公室门内一声怒吼响起,紧接着是推搡声、文件散落在地的声音,还有“别吵了别吵了”的劝架声,很快又被第一个声音压过去。
“你以为丰和真是你家私有啊,我告诉你,现在都是董事会投票决定,你算个鸡毛!还在这里和我提要求,你做……”
办公室门没关,高嘉璈好奇地从门缝里探进脑袋,没想到自己体型过于庞大,直接把门给推开了。
骂人老头的那个“梦”字硬生生被这只突如其来的猪压回嗓子。
办公室内一片寂静。
老头指着高嘉璈,大声说:“快把他赶出去!这是公司内部会议,猪不能听!”
高嘉璈快笑死了,难道丰和集团的其他会议猪能参加吗?
没人动,梅盛低头站在原地,手里拿着被扯碎的纸屑,表情阴翳,浑身微微颤抖着。
老头见状,走上前,用尖皮鞋狠狠踢了高嘉璈一脚,“滚!”
纹丝不动,拜托,我现在可是猪诶。
老头更生气了,又狠狠踢了好几脚。
高嘉璈也不是吃素的,虽然没有痛感,但这等侮辱哪怕是在梦中他也受不了。
于是,他甩开蹄子朝老头奔去,直接把他撞飞,又在办公室里到处乱跑,撞飞椅子、撞飞花瓶、撞飞办公桌、撞飞所有人。
梅盛目瞪口呆,手里破碎的文件也落到地上。
高嘉璈笑得四仰八翻,要不是梅盛看着有点可怜,他很乐意把梅盛也撞飞。
“他在里面笑什么呢?”白子慎站在房间门口,听了半天,问阿云。
阿云摇头:“你说他醒了吗?”
“管他醒没醒,”白子慎重重锤了几下门,“得把他叫起来了。”
高嘉璈身心愉悦地起了床,洗漱后,天刚蒙蒙亮,已经在啃馒头了。
居然有馒头,他们预感今早的任务不会容易。
果然,阿云介绍了任务:收水稻。
高嘉璈和白子慎需要把阿云家其中两亩的水稻割完,时间是一整天。
见他俩平静地点了点头,阿云就知道,他们对“两亩地”的水稻没有任何概念。
清晨的山间并不寂静,蝉声混杂着鸟声,还有水渠的“哗哗”声,和《稻香》开头一模一样。
来到集合地,高嘉璈看见梅盛就想起那个梦,想起那个就想笑,他憋住了。
白子慎注意到梅盛眼下的黑眼圈,问:“梅总,昨晚没睡好?”
梅盛没说话。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梦里被一只猪惊到了。
每个嘉宾穿上水鞋,听农民大叔讲了一些割水稻的方法和注意事项,便下地了。
高嘉璈分配到的土地在中间,他哼着小曲往下走,稻田边已经有人家开始收水稻了,看见相机和明星,还笑着抬起手打了个招呼。
高嘉璈也抬手挥了挥,他背着箩筐拿着镰刀,呼吸着带着寒意的清新空气,心情很好。
直到看见自己要割的地。
一块十多米宽、但随着山坡蜿蜒曲折、看不到尽头的地。
他再三确认了这块地是自己一个人割后,倒吸一口凉气。
抬头看看,白子慎在自己上面一层田,也愣住了。
低头看看,梅盛在自己下面一块田,已经割了一捆了。
那么卷的吗?高嘉璈不甘落后,下地踩泥,弯腰开割。
这是他第一次割水稻,但很快上手,水稻一把把地被割下,高嘉璈觉得这或许是人骨子里会的东西吧。
身后田地里传来周晓文的声音,“这水稻也没那么难割嘛,还有点治愈,减轻压力。”
白子慎也说:“是啊,这地看着多,但我估计啊,一个早上能结束。”
高嘉璈斜上面那块田的蓝岚开口道:“你别放大话。”
“哎呦!”高嘉璈斜下面的杨梅叫了一声,“割到手了。”
白子慎笑说:“这才开始啊妹子,要创可贴吗?”
“要。”杨梅点头。
白子慎只是嘴嗨,并没有创可贴。
“我有,”周晓文从兜里掏出一盒创可贴,说:“接好。”
他把创可贴朝杨梅丢下去,杨梅没反应过来,结果创可贴掉进湿润的泥土里,一盒都用不了了。
杨梅:?
梅盛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割圣贤草,这一会儿又割了好几捆。
五个小时后。
烈日当空,灼烧在后背上,高嘉璈腰酸背痛、大汗淋漓、饿得要死,可抬头看看,自己连三分之一都没割完。
这个事一点儿也不简单。
白子慎的嘴都割白了,为自己的嘴嗨付出了代价。
“开饭了!”
陈彤一喊,高嘉璈立刻放下镰刀,飞速奔向心心念念的饭盒。
六个人,蹲在田埂边,狼吞虎咽。
周晓文吃完,喘了好几口气才说:“导演,就没什么收割机、收割车可以用吗?我们又不是原始人,应该合理应用工业革命成果。”
周晓文其实想炫耀一下自己知道“工业革命”,但无人在意。
陈彤说:“这是梯田,每一级高差有一两米,你怎么把机器搬下来?”
周晓文不服气,“总有办法的,对吧,大家?”
白子慎也累惨了,点点头说:“有机器不用用人力,那不傻吗?”
陈彤见状,只好让他们等一下,他找人去开来。
很快,他们看见田地上面的道路上,出现了一张车,几乎有拖拉机那么大,前面还有个大滚轮。
陈彤站在上面喊:“还要吗?你们六个人怕是抬不下去。”
周晓文嘴角抽搐,问:“没有小一点的吗?”
陈彤摇头,大声说:“西瓜地村就这一台。”
周晓文无语了:“村长疯了吗?买一个用不了的收割机回来干什么?”
梅盛在身后淡淡说:“这是我捐的。”
周晓文:“……”
插曲后,他们没得选,只能继续弯腰割。
高嘉璈的手被镰刀割破了三四个口子,但都没有割猪草那次深,他觉得是因为自己使用镰刀更娴熟了。
又过了五个小时,夕阳把稻田打得橙黄一片。
梅盛第一个割完,踩着阳光走到高嘉璈田地边,问:“要帮忙吗?”
“啊!”周晓文发出一声叫喊,“我手割破了,怎么办啊?还有那么多水稻没割完呢,算了,我今晚连夜也一定要割出来!”
高嘉璈憋着笑,对梅盛道:“你去帮他吧。”
“不用不用,”周晓文立刻说,“嘉璈你也不容易,割猪草的伤恐怕还没好呢,今天又干那么多活,肯定累了。没关系,我能撑到割完。”
高嘉璈说:“周哥,你去太平洋洗个澡,明天美国人民就能喝上龙井了。”
蓝岚、杨梅、白子慎听见,都忍不住笑了一声。
梅盛问周晓文,“你需要帮忙吗?”
“我,我应该还可以撑一下,但如果……”
“那就再撑一下。”梅盛说完,弯下腰开始帮高嘉割水稻。
周晓文气愤地转过身去,他把原因归结为:自己中午的失言让梅盛不高兴了。
透过稻穗和点点阳光,梅盛的目光先是落到高嘉璈透着薄汗的侧脸,视线往下,看到他手上的伤口。
高嘉璈感受到,说:“我自己嗦过了。”
梅盛笑了笑。
高嘉璈往后看了一眼摄像,低声说:“干嘛帮我?梅总,我该说的都说过了……”
“白子慎割不完。”梅盛打断他,目不斜视地低头割水稻,“如果不帮你,你也割不完,阿云的负担会很重。”
高嘉璈起身看了看这一亩水稻,不解:“我马上要割完了啊。”
“几位嘉宾,下午好啊!”田埂上传来主持人大升的声音,所有人暂停手上动作看向他,三个大木盒一样的东西竖在田埂上。
“大家辛苦了,”大升笑着说,“收完水稻后,还有最后一件事,打谷子。大家需要用这些当地人叫做罐桶的东西,把稻穗上的谷子打下来。一户一个,加油!”
打谷子顾名思义,就是拿着稻杆,拍打木盒边缘,把上面的谷子打到木盒里。
三户人家的田地复杂交错,他们便把罐桶放在最高那一层的田上,然后一捆一捆地把稻谷拿上去。
高嘉璈拍着稻穗,金黄的稻谷像水一样流入罐桶,一次又一次,罐桶慢慢满了起来,天也慢慢黑了下来。
等所有的谷子打进罐桶,看着满满一木盒的金黄谷子,高嘉璈忍不住用手揽了一下,满足感油然而生,这就是丰收的感觉吗?
六个人累了一天,但无不洋溢着笑容。
只要再把三个罐桶运回去,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。
两亩地的产量并不少,一个人搬罐桶不现实,他们比划了一下,决定三个人搬一个,最后一个四个男生去搬。
此时,天已经完全暗了,云很厚,月亮和星星都消失不见。
梅盛抬头看了看天,挽起袖子,搬住罐桶一处,说:“加快吧,要变天了。”
他的嘴比乌鸦还灵,话音刚落,天空打出一到闪电,紧接着,滚滚雷声响彻山谷。
摄影组非常有经验地穿上雨衣,把相机保护好;导演组的场务们拿着三块塑料布跑下来,不是给嘉宾,而是把三个罐桶封了起来。
没等场务回去拿伞,下一秒,大雨倾盆而落。
六个人:……能不能给我们一首歌的时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