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多年过来，沈愿在家里看到沈明贤和各种各样的人周旋，觉得经商的都是狠人，特别会抓人把柄。
沈明贤也经常教导他：要少言，言多必失，会让人一下子就抓住把柄。
这不，他的把柄此时就被沈夺牢牢抓住了。
沈愿委屈巴巴的，马上就要掉眼泪了，他不过看了几本小说而已，有什么大不了的，大哥实在是太凶了。
眼看沈愿就要掉眼泪，沈夺冷声道：“别哭。”
沈愿紧紧抿着唇，眼泪在眼眶打转。
沈夺：“以后哭一次就跑十圈。”
沈愿吸了下鼻子：“是骑马跑还是开车跑？”
沈夺踢了下他的小腿：“腿跑。”
沈愿再没忍住，哇地一声哭出来，在医院楼道里惊天动地。
沈夺揉了揉太阳穴，他六岁的时候已经开始儿童马拉松，八岁得冠军，十岁破纪录，怎么还有人十岁了还在公共场合大哭呢。
过道里人来人往，不少人探过来好奇的目光，沈夺：“再哭，下次不带你去看北极光。”
沈愿的哭声戛然而止，抽抽搭搭地得寸进尺：“我还要看企鹅。”
沈夺：“企鹅在南极，地理怎么学的。”
沈愿瞬间就好了，亲昵搂着沈夺的胳膊。
沈夺：“回家。”
沈愿：“来都来了，不去看看你想见的人？”
沈夺瞟了他一眼，头也不回走出去：“没事少看点小说。”
两人下楼，经过一楼药房时正好碰上董争冷着脸抱着一大堆药往回走。
正好有个小男孩跑过去，小孩的母亲在后面焦急喊：“慢点慢点，看着点人，小心点不要跑！”
董争在抱怨医院开药论斤开，抬头看到小孩朝他冲过来，他一避让，却撞到了旁边的柱子，人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地，药也撒了一地。
周围人惊呼。
沈夺：“……”真是弱柳扶风，这都能摔。
小孩没觉得自己闯祸了，好奇地看了眼董争之后继续往前跑。
小孩的母亲有点慌了，想着朝前去追小孩，又觉得应该停下来把董争扶起来和他道歉，手里拿着一大堆单子杵在原地焦急，嘴也说不出话了。
董争摔得尾椎骨发麻，他瞪小孩的母亲：“快去追小孩啊！跑远了你上哪儿找去？”
小孩的母亲才回过神来，说了对不起就跑了。
董争要挣扎着起来，眼前伸过来一只手。
世界上还是好人多，总会有人向他伸出援手的。
董争毫不犹豫抓上去，对方用力一扯，他顺势起来，抬眼看来人：“谢谢……嘶……”
销冠？不对？刨工？不对，富二代下基层？嗯，还玩得花，擦边男主播，沈总。
董争宁愿摔倒都想抽回手，但对方牢牢抓住，将他拽稳。
董争挣开沈夺的手掌：“你怎么会在这儿？”
沈愿：“怎么又是你？”
董争的目光移到语气十分嚣张的小孩身上，他对这小孩完全没印象，他问：“你谁啊？”
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，沈愿从来都是焦点，从没被人忽视过的他感受到了一丝羞辱。
沈愿反驳道：“你又是谁啊？”
董争干笑一声：“六宝石灭霸。”
沈愿哼了声：“幼稚。”
董争哼笑一声：“你该不会不知道吧？”
沈愿不愿意搭理这种幼稚鬼。
沈愿想拉沈夺离开，抬头看才发现沈夺在看着那个幼稚鬼，联系到上次三人在医院碰上的场景，沈愿凭着强大的网络文学功底和敏锐的直觉，他猜他哥这次来医院就是为了找这个人。
沈愿知道大哥的性向，但他不喜欢尖牙利嘴的嫂子。
沈愿转了下眼珠，抓着沈夺的手摇了摇：“爸爸，我饿了，我们回去吃饭吧。”
果然，对方很震惊，哥哥没解释。
他略施小计一试，就知道哥哥对他只是好奇，还没产生感情，不是真爱。
沈愿成就感满满。
董争笑了下：“原来是你儿子，虎父无犬子，儿子都这么大了。”
沈愿心道：强颜欢笑，说话都毫无逻辑了。
沈夺：“你今天出院？”
董争：“嗯，对，那你是带儿子来看病？”
沈夺没回答，调出微信二维码递到董争面前。
董争：“这是什么？拼夕夕助力？”
沈夺：“上次电瓶更换2000块钱，转账。”
董争这才想起来他的宝马小超跑还在西郊工厂的停车库里。
董争扫了下二维码，是个联系人。
董争：“你微信？”
沈夺直接反驳：“不想加？”
对方太直接，以致他都不好意思回答是的。
董争：“我的意思是，微信可以直接首付款，不用加联系人。”
沈夺：“我没开通支付功能，我把我朋友的微信推给你，你给他转。”
董争加了他的微信。
他头像是极光，昵称一个大写的S。
董争忽然想到自己的微信名是D，头像是夕阳风景照。
S、A、B、C，然后才是D，正是肖正乔刚拍脑门想出来的绩效等级。
妈的，微信名感觉都比别人低三级。
沈夺加完微信，拎着沈愿走了：“回家。”
沈愿：“好的，爸。”
董争看着父子的背影，内心五味杂陈。
他不是说他是GAY吗？GAY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？
他是骗婚？还是骗他？
无论是骗谁，都是骗子。
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，董争暗自下决心：此人深不可测，不可深交。
董争低头，把人的微信备注改成：沈刨工。
沈夺把沈愿拎上车后一语不发，沈愿向来擅长察言观色，连沈明贤的心思他都能猜到几分，但他完全猜不到大哥心里在想什么。
大哥叫他来医院复查，如果是看上了那个人，那么他为什么不解释呢？
甚至到现在大哥还没跟他发脾气。
沈夺正在看手机，沈愿一瞄，他正在刷朋友圈，他看得专注，没发现沈愿偷瞄。
也不知道是谁的朋友圈这么老气，清一色的全是夕阳的照片，连配文都没有。
沈夺眼睛没离开屏幕，开口说话：“看够了吗？”
沈愿：“谁啊？那么喜欢夕阳，是刚才那个人的？”
沈夺没回答，收回手机不理人。
沈愿小心翼翼试探：“大哥，你是在生我的气吗？”
沈夺反问：“生你什么气？”
沈愿：“就刚才在医院假装你儿子的事。”
沈夺：“不生气。”
沈愿把心放到了肚子里，开始叽叽喳喳聊些天马行空的话题。
沈夺问：“你为什么不喜欢他？”
沈愿被他没头没尾的问话搞懵了，反应一会儿才明白沈夺问的是谁。
沈愿：“他脾气不好，我喜欢温柔的嫂子。”
沈夺没再说话，沈愿又问：“哥，你对他现在有多大兴趣？这么多，还是这么多？”
沈愿边说边比划，沈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：“你以后适合当娱乐记者。”
沈愿：“……”他说的是狗仔吧。
完了，大哥好像不太高兴，大哥对那个人的兴趣估计有十厘米这么长了。
兄弟俩到家时，沈明贤和庞莉依偎在沙发上看同一本书。
沈愿噔噔噔跑过去，扑到两人中间：“爸妈，我回来了。”
沈夺也走过去坐到两人对面说：“大哥大嫂，我回来了。”
沈愿：“？”
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，温馨的气氛骤降至零点。
沈家人都知道沈明贤喜欢长幼有序，最不喜欢没大没小，也就沈夺敢在他的雷区上蹦迪。
沈明贤跳起来：“你叫我什么？倒反天罡了。”
沈夺：“刚才沈愿在医院叫我爸爸，算起来我俩同辈，你年长，所以是大哥。”
沈愿：“……”这小报告打得高级。
沈明贤一时间不知道要揍哪个，干脆各打五十大板。
于是，沈明贤让别墅所有的管家和阿姨全部带薪休假7天，活儿两兄弟平分干。
沈愿一边刷马桶一边感慨，以后大哥谈恋爱娶老婆，百分之百跟爸一样，是个重色轻亲亲友的妻管严。
沈愿暗暗下决心，虽然大哥害他刷一个礼拜的马桶，但他一定要帮大哥严格把关，不能让坏人把大哥骗走！
*
董争出院回归工作岗位，最开心的莫过于周徐。
他一个人撑着工作室一个礼拜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。
董争看着工作台上空落落的一角问：“我韭菜呢？”
周徐哭丧着个脸：“师父，为什么不问候问候我？我难道不比韭菜重要吗？”
董争心想你天天给我打电话我都快烦死了。
董争住院一个礼拜并没有闲着，而是在远程办公，他没预料到的是，效率居然不错，思路打开了很多，解决bug的理论框架他已经差不多搭好了，如果没有周徐天天电话骚扰，他早就收尾了。
他有预感，一个星期内肯定他能把这个bug解决掉。
但周徐毕竟是自己的亲徒弟，怎么能说实话呢。
董争：“这个礼拜进展怎么样？”
这个礼拜周徐的进展不怎么样，宣传部要重新打造工作室，周徐整个星期都在布局规划，图纸不知道画了多少版，但没有一版让他们满意的，哪有时间干技术活。
周徐苦着一张脸：“师父你还是关心韭菜吧，那韭菜吧，被一锅端了，全扔垃圾桶了。”
董争笑了笑说：“说吧，受了什么委屈，需要师父帮你出头。”
周徐：“我已经把我第三十版工作室布局图发到您老人家邮箱，您看看从细节上再怎么完善？”
董争：“第三十版？有这么夸张？”
周徐笑而不语，宣传部有多变态，是时候让董争领略一下了。
董争打开布局图，眉头皱成了波浪线，吧嗒吧嗒点着鼠标问：“这荣誉墙是什么鬼玩意？占那么大地方？”
“他们说要把工作室打造成一个品牌，荣誉墙就是包装，给人第一印象要好。”
“老子他妈的不是搞诈骗，产品才是他妈的硬道理，搞这个鬼东西干什么？还不如搞个祠堂，把祖宗十八代排位供在这里保佑公司都比这玩意强。”
周徐想笑，但又想哭。
董争：“这电脑离调试区这么远，怎么查资料？我查个数据都得来回跑？”
周徐：“他们说要动静分离，办公区归办公区，调试区归调试区。”
董争冷笑一声：“还动静分离，我让他脑浆和颅骨分离。”
董争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医院工作效率高，是不用面对公司这些奇葩。
他把鼠标重重一扔，吓得周徐后退一小步，他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外走，推得滑轮椅滑得好远，碰一声撞上了工作台。
周徐：“师父，要冷静，法律的红线不能碰。”
董争回头朝他笑了下：“我买的小葱盆栽到了，去帮我拿上来，就放在原来放韭菜的位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