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这束花再低调内敛没有特殊含义，也有些说不清，今天还人多眼杂的。
祁砚衡将花塞到周旭东的怀中：“等会儿这花由你代表我们302寝室送出。”
周旭东连忙点头，然后又问道：“要aa吗？”
“闭嘴，好吗？”祁砚衡真的是服了，“什么时候到冉照眠？”
周旭东看了看电子节目单：“快了快了，这个过了就是。”
说着，台上钢琴演奏已经结束，漂亮的女生提着长裙从舞台侧边缓缓退场。
主持人上台正在串词。
一般节目的安排会动静结合，刚刚是个偏静的表演，下面的一个节目大概率是更活跃气氛的。
想到上次冉照眠说过他是团队表演，祁砚衡问道：“他是乐队演奏？”
“嗯？”周旭东疑惑道，“不是乐队，眠眠没有说吗？他跳舞。”
他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重金属感很强的鼓点落下。
“Hiphop.”
祁砚衡一愣，目光循声落向舞台。
舞台灯光四处流转，烟雾朦胧，隐约可见已经站了几个人，只有剪影清晰。
四男四女，一溜的个高腿长，身形高挑修长。
在众人视线清晰之际，无前奏直奔高潮的舞曲已经重重砸下。
顶级的音响效果营造出环绕声场，朝人兜头扑面盖来，仿佛和人的心跳达到了共频。
舞台上的8人手掌朝下带着力道齐齐一压，一个绕肩动作应舞曲节奏而出，彻底掀开今晚这场舞曲表演的帷幕。
也引来了足以掀翻屋顶尖叫，直抵天际。
身旁的周旭东和赵泽已经疯了，尖叫声中含“靠”和“卧槽”量极高。
他们这种已经提前知道冉照眠表演什么的人都被冲击到了，更遑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祁砚衡。
舞台上的4个男生穿着深色工装服套装，4个女生则是短裤款的白色连体工装服，脚踩黑色马丁靴。
同款的衣服，但妆造配饰等细节完全不一样。
有人领口大敞，有人脖颈上松松地挂着时尚款细领带，女生侧麻花辫、高马尾、半扎发，还有人直接将工装上衣外套褪下系在腰间。
在整齐统一下保留了个人特色，每个人都好看得特别。
可就算是这样，冉照眠也十足的引人注目。
宽松的工装服腰间系着金属腰带，整个人愈发显得腰细腿长。
袖口随意撸起，深色的衣服愈发显得他皮肤冷白。
头发挑染过，夹杂着几缕红色，在灯光下跳跃得很明显。
右侧眼睛周围薄薄的皮肤上还用红色彩绘笔画下了亮晶晶的图案，徒增几分艳丽。
祁砚衡仔细辨认了下，直至大屏闪过他的那张脸时，才看清楚，眼尾蔓延的是红色蛛网纹路，闪着细碎的金粉。
冉照眠动作自如，卡点干脆利落，肢体舒展，大框架呈现得游刃有余。
脸上笑容肆意，整个人又甜又酷。
那绝不是只是因为外貌出众而被拉过去充人头临时学的，他有着很强的舞蹈功底，他是享受的。
在此之前，祁砚衡绝对想不到对方会有这幅模样。
叛逆又乖张，可居然一点都不违和。
在人群的尖叫欢呼声中，抵达高潮的那一刻，随着背景音乐里的一句英文念白落下。
就好像是一个信号，群舞的感觉也不一样了。
祁砚衡挑了一下眉，问道：“不是hiphop，怎么还有爵士？”
周旭东这才想起来，解释道：“他们串烧呢。”
“怎么想着要串烧？”
这两种舞的风格有着很大区别，而且出于刻板印象，有些男生不太愿意跳爵士，担心不阳刚。
说起这个，周旭东就没忍住笑：“他们舞蹈社团的新生本来是报了两个节目，但晚会时长有限，砍了一个。”
“那爵士人和黑泡人不服啊，吵了半天，最后社长一锤定音，让他们串起来。”
祁砚衡也笑了：“那也同意了？”
“当然，宁可大家都不开心，也不能让另一方独爽。”周旭东笑着指了指舞台上的冉照眠道，“那阵子眠眠天天回来哀嚎，说腰疼胯疼。”
祁砚衡第一次觉得，他好像错过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。
他再次看向舞台，编舞人的水平很高，走位难度很大，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在一个交叉错位移动中，队形已经变成一男一女形成四对搭档的模式，对峙间带了点隐晦的性感，一个普通搭肩的动作都能引起人群高亢的尖叫。
但考虑到是串烧，为了整曲舞蹈风格的协调性，爵士编舞偏力量型，于是整体倒显得更酷帅元气。
冉照眠在队伍中央最前方，明亮耀眼的追光斜斜打在了他身上。
恰好镜头扫到他，他的脸呈现在大屏上，流出的汗形成了一层仿若釉面的质感，漂亮得冲击。
一句歌词“say you love me”降临，男生侧过脸，伸手扩在耳畔。
所有人都懂了他的意思，于是，比漫天尖叫更大声的是“love you”的回应。
——今晚，所有人都爱他。
灯光、大屏、歌词，一切都那么的恰到好处。
明明要别人爱他的是他，可收到巨大回应后害羞的也是他。
冉照眠偏了一下脑袋，垂下眼睑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，随着他眼睛的弯起，蛛网如血管，也随之动了动。
一切都在大屏幕上无从遁形。
周旭东已经完全傻眼了：“我靠啊，这小子这么会啊！！我以为之前的电吉他已经是他反转的极限了！”
“我错了我错了，之前眠眠跟我说的时候，我还只当一个普通的表演！！”
“这简直就是S大所有校庆晚会表演中史诗级别的吧！！”
他说的话毫不夸张，曾经有次周年校庆，S大邀请了一位著名歌手来表演。
所以会堂的设备都是最顶级的，堪比一个小型演唱会会场。
舞台设计给了这场表演极致的增色，随着音乐高潮推进，整齐的队伍散开，一场乱中有序又极具个性的即兴舞蹈呈现。
彩带漫天，像是一场自由的party，也是一场热烈张扬的青春狂想曲。
在舞台所有游移的灯光汇聚成一簇时，散开的星星也随之汇集，所有人都回到了那簇光里。
最后，回归到整齐统一的定点pose，音乐随之落下最后一个音符。
今晚所有人都会记很久。
灯光聚集，掌声如雷。
冉照眠站在其中，喘着气，胸膛带着剧烈运动后的起伏。
他整个人都是亮闪闪的，张扬又明媚，漂亮得像是本身就会发光。
周旭东感叹道：“这就是新生身上的活人感吗？让我吸吸！”
赵泽呆呆回应：“也、也不是每个新生都有吧，请允许我身上尸斑的存在！”
半天没听到身旁祁砚衡说话，周旭东扭头推了他一把：
“醒醒！你不会睡着了吧！！”
“……”祁砚衡缓缓收回视线，“看你的表演，少管我。”
“还看什么，走，去找眠眠。”周旭东把他拉起来。
-
舞蹈社团8个人从舞台上下来后，说笑着朝休息室走去。
一溜的帅哥美女，又刚经历完一场精彩的表演，一到后台就收获到了一众目光。
送花的人很多，到最后每个人怀中都差点抱不下。
他们很快就进到了室内，所有人都累得不行。
一场极致的舞蹈表演对身体的消耗是巨大的，很多看起来轻轻松松、游刃有余的动作背后是对身体的强控制力。
冉照眠也累，他抽了一张纸巾擦着汗。
蓦地还有种狂欢后的空虚，不过身旁吵吵闹闹的氛围倒是将这种感觉削弱了几分。
有人长叹一口气：“终于结束了，从今以后，我将誓死捍卫我胯的自由！！”
跳其他舞种，每次将要出不出的胯强行憋回去，差点没给忍坏了。
所有人都笑了，然后没忍住又进行了一轮新的吐槽大赛。
正聊着的时候，敲门声响起。
“进。”
门从外面打开，赵泽和抱着花的周旭东探着脑袋进来：“眠眠！”
正和身边友人说话的冉照眠看过去，立马笑了：“嗨~”
都是一群爱玩爱闹性子活泼的年轻人，其他社团成员也立马学着冉照眠摆手，整齐道：“嗨~”
然后轰然笑了出来。
可等最后面的祁砚衡进来后，像是按了消音键，陡然安静了下来。
瞬间，原本四仰八叉着休息的人纷纷坐直了身子，调整成最好的姿态，感到不自在了起来。
冉照眠看到祁砚衡，本来特别惊喜，但一看到众人的模样就笑了。
于是他朝着祁砚衡也挥了挥手，声音愈发像撒娇：“嗨~”
嗨完后还点其他人：“嗨啊！跟我一起say hello！”
其他人：“……”
这下祁砚衡没忍住偏头笑了。
周旭东一边将花送给冉照眠，一边开玩笑道：“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！”
其他人连忙笑着打哈哈过去。
里面人太多，冉照眠起身跟着他们三人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。
冉照眠抱着花开心道：“我还以为学长你今天不来了。”
祁砚衡温声开口：“事情结束后我看还有时间，就过来了。”
“我就说表演肯定会很精彩吧！”
祁砚衡似笑非笑看向他：“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。”
周旭东手背拍打了他一下，给人倒油：“他肯定觉得精彩，听到你跳Hiphop的时候，他可惊讶了！”
祁砚衡解释道：“人家都说相由心生，你的‘相’上真的没体现半点。”
不管是气质还是穿着打扮上，说他学的传统古典舞倒是更有说服力一些。
“没想到在校期间能再看这么精彩的表演。”周旭东感叹道。
冉照眠和赵泽一下子都好奇了起来：“再？上一次是什么时候？”
“我大一时，也是新生晚会。”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人，“你们祁学长的表演。”
“什么什么是什么？！”
祁砚衡没有说话，倒是周旭东喋喋不休道：“别看他现在低调，刚大一的时候闹腾得多，说起来他那个也算团队串烧，大概是从典雅高贵的音乐演奏会到乐队现场。”
“前一秒还是西装革履的大提琴手，灯光一变，外套一扔袖子一卷，就坐到了架子鼓面前，当初看傻了多少人。”
但想想，好像也不觉得意外。
以对方那满身的八卦绯闻，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毁灭性的，能被冠为渣男名头，再好看的脸也不中用。
智力、成就、才艺，几乎全方位的无缺陷，才造就了对方就算桃色新闻再多也无法被掩盖的光环、夸赞和推崇。
就算对方夸的是自己，祁砚衡也不想再听：“不是说要给人庆祝？”
“哦，对！”周旭东看向冉照眠，“眠眠，晚上有事不？我们出去吃饭？”
“今晚吗？今晚我们舞蹈社可能要聚餐。”
见人有些为难，周旭东连忙道：“那周末？”
冉照眠比了一个“OK”的手势，他扭头看向祁砚衡：“学长你也来吧。”
周旭东“哎呀”了一声：“他肯定不……”
“好。”
周旭东：“……”
他像见鬼一样看向祁砚衡。
冉照眠璨然笑开，祁砚衡没理会周旭东，朝着冉照眠点了点头：“如果没什么事，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于是几人告别分开，周旭东恍恍惚惚被赵泽带走，冉照眠准备回休息室。
只是刚走了几步，手机就震了一下。
他一看，是关屹的消息。
-
祁砚衡一边在手机上处理着私人事情，一边准备抄小道出校回家。
结束后正准备收起手机，手指顿了顿。
最终还是进了校园论坛，搜索出了冉照眠军训时的那场电吉他表演。
周旭东的描述一点都没有夸张，就算没有精致的妆造和高级的设备，他也是在人群中熠熠生辉的存在。
他看着手机屏幕，不知不觉间，走路的速度就慢了些。
等进度条到达尾端后，祁砚衡才意识到自己在原地驻留了很久。
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情绪，但看到当初那个小不点成长得这么好，他会由衷地感到高兴。
他有些无语地笑了下，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。
那天的心没操够？隔了12年，居然还能续上。
正准备起步离开，就看到会堂后门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出来，是冉照眠。
会堂后门是一片小树林，穿插交错着几条石子小路和绿化道。
已经很晚，一片漆黑，又加上深秋的天气寒冷，愈发显得荒凉。
如果不是为了抄近道出校，一般人不会现在往这边走，人烟寥寥。
祁砚衡还没来得及叫他，就发现冉照眠并不是一个人。
他的步子有些急，几乎是小跑着在追向前方一道高大的身影。
光线昏暗树影婆娑，又隔着一段距离，祁砚衡认不出前面的那道影子。
但冉照眠陡然提高的声音告诉了他答案——
“关屹！关屹！！”
前方的那道黑色身影充耳不闻，脚步没有半分停留，直至冉照眠加快速度跑着追了过去，一把扯过了人的胳膊。
祁砚衡：“……”
那两人面对面，关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，然后似乎是说了些什么话。
祁砚衡听不清，他也不想听，正准备离开，就看到关屹已然利落转身离去。
冉照眠垂着脑袋站在原地，伸手揉着眼睛，半晌没有动。
一股无名的恼怒和难受陡然从祁砚衡的心中升起。
情绪并不是这一刻突然被点起来的，从第一次在宿舍楼阳台，到对方求他帮忙，再到现在，一点点积累。
而在40分钟前，他才看过冉照眠在聚光灯下跳舞时的模样。
5分钟前，他也在视频里看到过他弹电吉他时的张扬肆意。
长得漂亮、性格好成绩好、家庭条件也好，会跳舞会吉他……
冉照眠从不刻意炫耀，那些属于他自由绚烂、鲜妍耀眼的一面只会更多。
那些对比都成了此刻的催化剂。
就算不具有任何光环，喜欢一个人也不该是一味地追在人屁股后面如此的卑微。
何况，何况……
刚刚近乎整个会堂，一千多人在说爱他。
察觉到面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后，冉照眠缓缓抬起了头。
看到祁砚衡站在面前，目光微微下至地看着他，蓦地显得有些冷傲。
冉照眠心里一惊。
祁砚衡怎么会在这里？他刚刚和关屹说话被听到了？
这么隐蔽的地方也能碰到？！
祁砚衡看到冉照眠眼眶红红的看过来，第一反应就是慌乱，脸不禁更臭了。
他突然就有些理解那些家里养得好好的孩子执意跟着黄毛跑时，家长的心情了。
“慌什么？”
冉照眠仔细看着他的脸色，小声道：“没慌。”
“你刚刚在这里干什么？”
冉照眠一愣，刚刚？
刚刚……
“关屹！关屹！！”
前面的人充耳不闻，直直朝前走着。
冉照眠今天耗能本来就多，追得要累死了。
他加快步伐快跑几步，拉住关屹的胳膊，对方才转身。
关屹有些意外：“还有事？”
冉照眠气得没忍住掐了他一下：“我叫了你半天！”
关屹被他掐得一痛，连忙挥开对方的手臂，一边将耳机扯下来，冷着脸强调道：“戴着耳机！”
冉照眠将手中的耳机充电仓塞给他：“还听呢，没电了我看你去哪里找，落我这里了。”
关屹接过，冉照眠也没和他多聊：“行了，我朋友还等着我，不多说了。”
“嗯，走了。”
说完，关屹转身离开。
冉照眠正准备回会堂，但眼皮痒得实在受不了了，他已经忍半天了，现下实在没忍住伸手揉了揉。
靠！他是不是对那个彩绘颜料过敏啊？
都卸妆了，怎么还痒？
回忆到这里，冉照眠觉得自己眼皮又有些痒了。
正伸手想再搓搓。
一只温热的大掌钳住他的手腕，猛地扯下来。
他听到了青年冷冷的声音：
“帮你，我帮你！”
祁砚衡想，12年前能心软地被对方赖上一次，现在再被赖一次，也无所谓了。
冉照眠整个人顿住，嘴巴缓缓张开，形成一个O型。
啊？
啊？！
啊！！！
发生了什么？！
-
关屹穿过小树林，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，突然感到外套的口袋震了震。
他拿出手机，看到是冉照眠发过来了一条消息：
【Zzzz：不用你来帮我来追祁砚衡了】
关屹挑了一下眉，放弃了？
他伸手打字，准备回复消息。
“明智的决定”5个字还在对话框里没发送出去，对面下一条消息已经发送了过来：
【Zzzz：我让他来帮我追你啦/撒花.jpg】
关屹一个踉跄。